治疗结束后我的8根手指头直接肿成了8根红萝卜

文章来源:健康时报 2022-09-14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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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整整三年,从高二结束后的暑假到大二结束后的暑假,从疫情还没开始的日子到疫情仍未平静的日子,无数次想写这篇对寻常疣say goodbye的文章,奈何它实在是太坚挺,直到现在我才勉强看到胜利的曙光。

部分挂号单、就诊单丨作者供图

双手好多颗疣,我开始了冷冻治

具体是什么时候得的寻常疣我已经记不清了。确诊前有几件同样记不清细节的事情:洗衣服时发现左手某根手指上有一个很小的凸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地抠左手中指上一个长长的“茧”;两次被我妈注意到左手的异常,我却还嫌她啰嗦……

现在回想,我真是坑自己的一把好手。当时的心态很奇怪,我隐隐觉得指甲边上的东西不正常,却莫名其妙坚信它会自愈。

直到高二暑假,我妈又一次注意到了我手的不对劲,彼时我的双手除了小拇指,其他指头两侧几乎都长了“茧”。最严重的是左手中指,偏向拇指的一侧高高隆起一大块,深灰色,表面十分坚硬,抠一抠还会微微作痛。我有时会用家里的指甲刀修剪一下(万幸没有传染父母),直到露出下面白白的、较为柔软的部分。这一次,我妈坚持要带我去大医院看看,还说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弄掉,我同意了。

医生小姐姐看着我的手说:“1、2、3……这么多颗寻常疣啊!长在这个地方最难好也最疼的了!”听着似乎比想象的要严重很多啊!我脑子瞬间有点空白断线,只能呆呆地看着另外一位医生小姐姐打开一个硕大的、圆咕隆咚的钢瓶,她一只手像打酱油一样提溜起一个冒着白气的勺子,另一只手拿起棉签在里面蘸蘸,然后摁在我的疣上。这是液氮,“嘶……”那叫一个透心凉,我在17岁这个不谙世事的年纪第一次体会到了十指连心的滋味。

“平常有咬手指甲的习惯吗?”“没有,但是有撕倒刺的习惯。”我故作镇定地回答。我妈在旁边积极补充:“撕得血呲呼啦的。”

你这个是HPV病毒感染。”医生说,可能是由于我十年如一日地爱撕倒刺、往往要到鲜血淋漓才肯罢休的“良好”习惯,加上免疫力下降引起了感染。我还在已经感染的情况下继续撕倒刺、抠手,于是又传染了其他手指。万幸的是没有传染到头上,我不好意思跟医生说当做不出来题目的时候,我还有抠头的习惯。

“7至10天后再来哦。你的情况起码要冻10次,10次能好就算快了。后面病变的组织变薄还会越来越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真受不了的话可以配一点止痛药。平时用碘伏消消毒。”临走前医生说到。那时的我想,7天一次的话,10次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还行;至于止痛药嘛,再说。

但很快我就轻松不起来了。第三次治疗,温柔医生小姐姐变成了一个壮汉医生小哥哥,他下手那叫一个狠,治疗结束后我的8根手指头直接肿成了8根红萝卜。比起前两次勉强还能忍受的疼痛,这次已经疼到不由自主地发抖。疼痛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袭来,时不时又像电流般冷不丁狠狠来上几下。在医院时,我竭力保全体面;回到家后,我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我不要再做冷冻了!太疼了!”

第三次冷冻治疗后的左手丨作者供图

爸妈见此情景一起劝我:“那前面几次的治疗不就白费了,吃过的苦头也白吃了,手也还是好不了,对不对?”

唉,谁说不是呢。后面几天刺痛每每神出鬼没袭来时,我会胡思乱想到底是紫薇被夹手痛还是液氮治疗痛,可能还是后者吧,毕竟紫薇还能和尔康说好多话,而我只想大声吼“我想静静”。当然,也有可能是紫薇比较抗疼……

我安慰自己:“这个病只是治疗痛而已,花费也不高,而且还能治愈,已经不知道比多少人幸运了。”不就是冷冻吗,俺能扛!这么一想,我的信心又上来了,连带着做治疗都染上了一点悲壮的色彩。

就这样,我踏上了第四次治疗之路。然而再次见到壮汉医生小哥时,我的面容开始垮塌。在我数次缩手后,医生小哥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的手不要逃呀。”于是我再不敢缩手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做足了超级痛苦的心理准备,这次治疗后的痛感竟没有那么明显,甚至只有微微的发热感。

高三开学后,每次的治疗都安排在了周日上午。有几次,我可以在当天下午就提溜着行李箱、好几斤重的水果和牛奶,背着巨沉无比的书包去学校;也有几次,我疼到什么作业都做不了,看着周围同学奋笔疾书,只能着急到无声哭泣。

10次冷冻治疗结束后,原本病情较轻的右手已经基本痊愈,而原本情况就很严重的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两侧的疣都还在。顽强的老疣在我指甲旁耀武扬威地宣誓主权,还有新出现的、非常难发现的小疣暗放冷箭。

10次冷冻后,右手基本治愈。丨作者供图

由于疣体数量多,我手的肤色又偏白,加上做冷冻时我不敢看医生,有几次医生都漏了一两颗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在去医院之前,用笔圈出要做冷冻的部位;有时忘记标记了,我就全程看着,及时提醒医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疫情来袭,学业加重,我逐渐消沉

2020年新年伊始,新冠疫情当头痛击,两个月内我只接受了两次冷冻治疗。2月开始网课,我的自制力在网课期间全面崩溃,白天沉湎于网络,夜晚又开始后悔,昼夜颠倒、心情焦躁,我变得肉眼可见的形容憔悴。我给自己打造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幻想的敌人是寻常疣和没有自制力的自己。

4月中旬返校,重新开始定期复诊。高三复习压力与日俱增,我表面的没心没肺再难掩盖内心的敏感。我最害怕的噩梦不再是从老屋的露天楼梯上掉下来,而是变成了全身长满密密麻麻的寻常疣。临近高考的那几天,每晚我的心脏都因为焦虑紧张而狂跳,耳边出现并不存在的蚊鸣声,老朋友便秘也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

又一次的医院就诊,除了皮肤科,我妈还拉着我去了耳鼻喉科,因为我鼻子上长了一个很小的颗粒。但我没告诉她的是,我最应该去的可能是精神心理科。

耳鼻喉科的医生拿灯照了半天也没找到我说的颗粒,我并未作声,只是下了检查床后赌气般地跟我妈说:“我就说不要来看嘛。”

开车送我去学校的路上,我妈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情啊!”这句话瞬间引爆了我长久以来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我已记不清对她说了什么,只记得我的情绪非常激动,她的情绪也非常激动,而我们正要经过一个桥洞。 很久之后,我爸告诉我,我妈这个十多年驾龄的老驾驶员第一次被扣了6分,因为超速。

7月高考结束,月底左手的小疣治愈,只剩下拇指和中指两个老大难。8月高考出分,比预期低了不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也不差,是双一流,算是一个还能接受的结果。

大学入学前,我的左手还剩下中指和拇指两个老大难。丨作者供图

指甲一点一点被摧毁

2020年9月,我进入大学,开始了生物科学类专业的学习。我的第一志愿就是“四大天坑”之首的生物学,很难说没有寻常疣的影响,或许还有新冠,我隐隐约约地希望更加深入了解病毒这种最简单却让人极其头疼的生物。

上大学之后,我选择了当地人民医院就诊。治疗在专门的房间由护士完成,下手力度之狠,像极了之前的壮汉医生小哥哥,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适应。但我不再每个星期都去,频率固定在半个月左右一次。我和寻常疣的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我再次把皮肤科所有医生和护士认识了个遍,到后来只要我一伸出左手,护士就会说“是你呀”,也算是一种双向奔赴了吧。

就这样,冷冻治疗一直持续到2021年7月,但左手中指和拇指的治疗效果一直不理想,疣体也渐渐毁掉了一部分指甲。医生看单纯冷冻治疗效果不好,还给我开了曾在高中生物课本中看见过的“老熟人”——干扰素喷雾剂,用法是喷在疣体的位置。可惜“老熟人”并不给力,而且它必须冷藏,我在学校没有这个条件。

2021年7月,疣体渐渐毁掉左手中指和拇指的一部分指甲。丨作者供图

看着自己的指甲一点一点被侵蚀,我脑海中渐渐产生了“难道寻常疣要跟我一辈子”的疑问。在一次治疗时我问护士:“它真的会好吗?冷冻真的能治好吗?”“可以的呀,我知道一个病人,他花了整整两年时间,终于治好了,坚持很重要。”

嗯,我也两年了。所以,是不是胜利就在前方了呢?

似乎并不是!

9月,医生第一次给我开了5-氟尿嘧啶,它是肿瘤的化疗药物,听上去有些可怕,但不是注射,只需要每天一次用棉签蘸着涂到患处就行。5-氟尿嘧啶的效果似乎好过干扰素,能加快结痂的速率,让痂更快地变硬。但即便如此,病情还是一点点进展着,到年底的时候,我左手两个指头指甲严重被毁。

2021年年底,指甲严重被毁。丨作者供图

决定手术之后,情况突然开始好转

新冠神出鬼没,时不时出来横插一脚,2022年1月至5月期间两次封校,我再次不能去医院,开的药用完了也没法去买。待疫情终于趋向平缓,我请假复诊。医生说病情再发展下去可能会损伤甲根,建议我去整形外科或手足外科看看,尝试用最“简单粗暴”的外科手术切除法根治

2022年6月初,就诊前的病情图丨作者供图

我一听,立刻挂了当天手足外科的号。接诊医生了解情况后,提出了一个方案,但美观性有所欠缺。于是他拍了几张疣体的照片,联系了整形外科的主任,得到的回复是建议我去面谈,以便更直观地看到手的情况。大概二十天后,我顺利挂上了整形外科主任的号。

对于情况严重的左手中指,主任的方案是切除患处组织,直到骨头,以根除疣体,然后取大脚趾的一部分进行修复。手术后除了不同甲床的连接处会有一条棱,其他部位最后的效果应该和正常情况相差无几,同时因为目前还没有侵蚀到甲根,移植后左手中指和大脚趾都能正常生长。而对于情况较好的左手大拇指,则可以直接把被侵蚀的部分去掉。

我对这个方案是很满意的,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有一条棱也挺好,就当是一个纪念品。总之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但如果手术,为了确保移植的指甲存活,至少需要住院八天。这个学期课很多,整整17门课,包括缺课3次就会直接挂掉的实验课。我不想挂科,也不想拿低分,于是最终和主任敲定暂时继续冷冻治疗,等到暑假再进行手术。

戏剧性的是,经过后面的冷冻治疗,我的情况突然开始好转。本来已经做好人生第一次住院手术的准备,却不料迎来了曙光。尽管左手食指有一个小小的复发,但情况并不算严重。我期待着再有几次冷冻治疗后,迎来痊愈的胜利。

我和寻常疣的3年战争,70多次冷冻,终于快要落下帷幕。

2022年8月,情况较前好转。丨作者供图

寻常疣,它的出现和消失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回想这三年,虽然很多时候我只注意到了它带给我的痛苦、压力,但事实上并不只这些。

每次遇到新的医生,我会想“这个医生小哥有点帅、那个医生姐姐皮肤真好”;我会非常享受每次治疗后去面包店买用料超级厚实的红豆包和泡芙;会非常心安理得地在冷冻治疗日躺平摸鱼;还会非常享受学校到医院那班公交线路上的风景,横穿海面的大桥、路边灿烂的鲜花、波光粼粼的水库。虽然偶尔有争吵,家人、朋友也总会在我每一次面对疼痛时安慰、开解、支持我。

高三那年,我在课桌上贴了一句话:“死不了,会变好,没关系,多笑笑。”往后的时间里,每每情绪消沉,我总会想起这句话,它让我一次次鼓足生命力去面对难缠的问题。我也由衷钦佩坚持治疗的每一位患者,无论哪种疾病,因为知道他们挺过这几年疫情有多么不容易

医生点评

王芳 |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太原医院皮肤科 主治医师

从文章中我们能感受到寻常疣对作者造成的痛苦和困扰。寻常疣,“寻常”两个字说明它是一个很常见的问题,但许多人不知道它是由病毒引起的。

疣是人乳头瘤病毒(HPV)感染皮肤黏膜引起的良性赘生物,临床上常见的有寻常疣、扁平疣、跖疣和尖锐湿疣等。现已知的HPV基因型高达200多种,分为高危型和低危型,感染在皮肤上的一般为低危型。

寻常疣,俗称“刺瘊”、“瘊子”。本病的传染源为患者和病毒携带者,传染途径主要为直接或间接接触,人群普遍易感,但儿童、免疫力低下者更易患病。皮肤接触病毒后,通常需要2~6个月的时间才能形成疣。HPV病毒可通过皮肤裂口感染,文中作者有撕倒刺的习惯,这是导致寻常疣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他诱因还有啃咬指甲、手外伤或水中长期浸泡等。同时,像作者这样在已经感染的情况下继续撕倒刺、抠手,容易通过自我接种导致感染扩散。

寻常疣可发生在身体任何部位,以手部多见,发生在甲周的也称甲周疣。寻常疣多表现为皮肤上小的肉样颗粒状肿块,呈肉色、白色、粉色或棕褐色,一般触感粗糙、多刺。疣可长期存在,不引起自觉症状,偶有压痛。寻常疣可以自然消退,但也可能会进展得更加严重,出现病损范围逐渐增大、疣体数目逐渐增多的情况。

目前寻常疣的治疗没有明确的适应征,当出现功能障碍、严重影响美观、疼痛或影响日常生活时,可以考虑治疗。但治疗周期可能较长,且治疗后容易复发。治疗方法有多种,要根据疣的部位、数目、大小,有无继发性感染,以往治疗效果等,选择药物治疗、物理治疗或外科手术等治疗方法

药物治疗最常见的为水杨酸类,此外还有作者提到的5-氟尿嘧啶、干扰素,以及外用维A酸类药物、咪喹莫特等。病人不可自行使用药物,需在医生指导下根据个体情况使用。液氮冷冻治疗是常用的物理治疗,如果治疗效果不明显,可以考虑其他治疗方法。其他物理治疗方法还包括激光、电干燥术及电灼术等。在物理治疗时,要注意避免引起皮肤显著瘢痕或损伤甲母质而引起甲畸形。对于作者提到的手术治疗,因手术治疗可能留下疤痕或畸形,建议选择手术技术相对成熟的医院和科室,并且在术前制定完善的手术方案。

液氮冷冻治疗示意图丨腾讯医典

总的来说,寻常疣是可防可治的。平时应注意提高免疫力;不要啃咬指甲、撕倒刺;避免直接接触疣体,包括他人或自己身上的疣;避免手抠疣体导致感染扩散;患处和健康皮肤、指甲分开使用指甲刀等工具;相关生活用品与家人分开,并有效消毒,以防止交叉感染。

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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